木屋里的女人
镇上的妇人们也在暗地里议论那个声音。她们说,那个声音隐隐约约,时断时续,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真叫人害怕。它还会钻入梦里,吵得人睡不安稳。
筱禾从来就没听见过那个声音。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。她看云华什么都不顺眼。为了一点芝麻大的事,筱禾也会大发雷霆,她还借题发挥,羞辱一番云华的无能。
云华真的变成了一个软沓沓的人。他们在床上激情澎湃的好时光像流水一样,一去再也不复返了。
他们俩人都真诚地尝试过,做足了前戏。可是,一到关键时刻,他胯间的家伙又变得象根软绵绵的面条。
筱禾大为光火。
“柯云华!你怎么啦?你到底怎么啦?!”筱禾把被子一掀,腾地坐起来。
“筱禾,你听,快听,木屋那边过来的……那个声音……”云华神经兮兮的样子。
“噢,那个该死的女人!”筱禾眼里冒着火,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床。
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,迅捷地穿好衣服。
筱禾一路小跑到了木屋前。她发疯般地擂着木门,擂门声响彻全镇。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。就在人们担心木门垮塌之时,“吱扭”一声,木门缓缓打开,一道光亮从里面泻了出来,女人逆着光,穿戴齐整地站在屋门口,用挑衅的目光瞧着筱禾。
筱禾冲上前,想给女人一个耳光。她刚抬手,就被一只像钳子一样的手捉住了。
筱禾扭头一看,她肺都气炸了。
“你!你来干什么?”筱禾挣扎着,她的手被老六紧紧攥住。
女人倚着木门,“扑哧”一声笑了。
老六涎着脸皮,“嘿嘿”地跟着笑了:“筱禾,这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。你说是不是?”
“呸!放开我,别弄脏了我的手。”筱禾朝老六啐了一口。
“老六,放开她,老六。”有人在喊。
老六松了手。
筱禾愤愤地,用手指向木屋里的女人:“自从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了我们镇上后,我们没有过上一天安宁日子。就是这个小骚货,她勾引镇上的男人,做些伤风败俗的事……”
“筱禾。”老六笑着打断她的话:“你家云华可是个守规矩的男人哦,听你这口气,好像她勾引了你男人一样。”老六打着哈哈,把脸朝向众人:“大家说是不是啊?哈哈哈哈。”
镇上看热闹的人哄地笑了起来。他们在笑声中松动了,都往前靠了靠。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打量木屋里的女人,女人那一眨一眨毛绒绒的假睫毛真叫他们好奇;妇人们则幸灾乐祸地瞧着女人,她们静静地等待着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。
筱禾恼怒地看着大家,待笑声弱下去,筱禾扬着声说:“不单是因为这一点。更重要的是那个声音!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!吵得我们整夜整夜睡不好觉。”
人群中也有人在面面相觑,低声打听筱禾说的那个声音。
“今晚,我是来警告这个小骚货,她不搬走,我就砸烂她家的东西!我会说到做到!”筱禾说得斩钉截铁,一字一句毫不含糊。说完,她把头一昂,甩着手就走了。
女人依然倚着木门。她静静地站在那里,仰着脖子,越过骚动的人群,冷冷地瞧着筱禾走远。过了一会,她嘴角慢慢漾出了笑容。
围观的人意犹未尽地看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又匆匆落下帷幕的戏,好不遗憾,都知道没有什么看头了,于是星散开去,各自回家了。
半年后,木屋里的女人终究是走了。走的那天,镇上很多男人都闻迅赶来,老六站在男人们中间,失魂落魄的样子。女人坐在一辆三轮摩托车厢里,她的左侧挨挨挤挤堆满了大包小包和锅碗瓢盆。女人怀里斜倚着一个面色苍白、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。女人的嘴角挂着人们早已熟悉的淡淡笑靥,她低了头,把男子身上那场薄薄的旧棉被往上拉了拉,把棉被往男子周围更紧地掖了掖。所有的人都看见:中年男子齐腰以下的棉被下面软塌塌的,像是什么也没有。女人安安静静地,怀抱着她的男人,并不瞧一眼周围的人们。
老六动了动嘴唇,想说一声再见,他刚张开嘴,声音便哽住了。三轮摩托在他来不及发出一个声音的时候,“嗤”地一声,像只离弦的箭,驶走了。
筱禾站在店铺门口,冷漠地瞧着三轮摩托卷起的一股尘烟,脸上现出一丝不屑。她的丈夫云华也在店铺,他本来是想去与那个女人道个别或者是说上两句歉疚的话。最终,他还是没有去。
镇上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,就象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一样。
作者:叶梅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