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在归途上的挽歌

推荐人:匿名 来源: 中国作家网 时间: 2020-03-06 16:44 阅读:


  之所以我不公然反对,因曾经有教训。是哪一年,记不清了。反正,是他和母亲第二次来粤探望。那天,我俩父子,在我办公室里闲聊,突然来了我的一位朋友——40来岁,相貌堂堂,满腹经纶。此人非我正宗的生意朋友,而是辅助我企业的文化人士。他看了父亲,说:这是郭总你老爸吧。我,点了点头。 于是,他就翻动起嘴皮,大夸起了我在鞋机行业的能耐和功绩。还数落了我的几个同行,事业如何的败落。末了,就毫无掩饰地说,说我头脑聪明,事业有成,也有我前辈积德的一份功劳。当时,我不以为然。因我信奉的是“事在人为”。于是,他就问我信不信佛教基督教什么的,我说鸡叫鸭叫,啥教我都不信,而且语气硬。父亲呢,当即就垮了脸,斥责我说,佛教的宗旨是什么,你知道么?你呀你,我看再搞些年生意,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晓得了!

  空姐送来点心,问我要些啥,我的思绪才猛然被拉回来。

  我要了两样,打发走了她。接着,机身抖动了两下,就突然猛地下沉,似欲坠地,机舱里的人,惊骇得大叫。我呢,自然不例外,立刻,脑际里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:是否是自己的行为……我不敢往下想了。后来呢,却是有惊无险。原因,飞机遇上了大气流。本就不安的我,心情更坏了。尽管,机舱下,是浩瀚无边的银白云海。

  这么大的事,也不给个电话。若不是老二在这边,恐怕……我满腹气怨,不想再想他们,但那些有关父母,特别是父亲的事请,却总是纠缠着我不放。

  实话说,我们今天,活的并不比他们那一辈轻松。比如说我吧,就觉得,活得很累。因为如今这时代,给年轻的我们,压力太大了。形象地说,我们的生存状态,就如同拼命在马拉松赛道上,稍不留意,就会落后丢人。实在说,这些,父亲比我们更清楚。但他呢,和我一样,是个死要面子的人。在电话里,一面叫我经商别忘命,一面又不许落后。而且千叮万嘱,说,做生意一定要诚信,要认真做好自己产品的品质与同行们公平竞争,千万不要怎么怎么的。

  可明说,他的教导,我没全听。很多时候总觉得,老年人观念陈旧,思想“跟不上趟”。众所周知,商场即战场,不是你死,就是我活,自古如此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我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利益。

  父亲是个绝顶聪明的人。我们很多事,都逃不过他眼睛。所以这些年,我和兰贞,没少挨他的骂。反过来,我们对他也是有意见的。比如说六年前吧,我工厂再次扩大后,人手不够,我就主动请来老二两口子,去深圳为我经营一个鞋机直销门市。此前呢, 老二在东莞一家台资鞋厂当机修组长。记得,当时父母也不满意,在电话上怨我,说我不像话。说,玉鹏在那边干的好好的,每月拿两千元工资,你硬挖他过来,人家丢大半月工资和一千块押金,你不补不说,还反倒每月少给人家五百元,啥道理嘛?我说,我教他做生意,按说,他应给我师傅费呢。父亲在电话那头,似才服了些。

  实在说,我也觉得,在这件事上,自己做的有差错,也想给老二把工资涨上去,毕竟他是我亲弟弟,而且为我非常卖力。开业三个月后,我和兰贞细算过,他俩每月在那边,竟可为我工厂创纯利六万元以上。但是呢,我老婆死不同意。我深感为难,只好拖着。

  很多事,坏就坏在我老婆身上。她呢,一毛不拔,鸡肠小肚,是个唯财是命的人,而且有一种惊人的横蛮劲。凡事都得由她,否则,就会闹得天翻地覆,久不休止。对父母姊妹,非我不懂得同情和帮助,也非我不听父亲教诲。但我就是敌不过老婆。比如说吧,有一年暑假,父母带着滔儿过来耍,伏天里,气温连天三十八九度,父母的卧室酷热难耐无法睡,次日,我买来空调为他们安装,兰贞不干和我闹,后来安上了,到晚上又和我吵,说每个房间都是空调太费电,还故意说她(即我们的睡屋)还需盖被呢。到晚上,竟公然不许我父母开空调了。又比如说吧,老二俩在那边竭力为我们效劳,亏待人家,作为亲兄长的我,的确于心不忍,我多次背下给她讲,你带会计过去查账,一些鸡毛蒜皮的开支,就不必计较,毕竟不是外人。可她根本不听。实际呢,连他们的电话费,都得一查到底,即哪些是生意上的,哪些是打给家人的。哪次招待客户,点的几道菜,各样的价钱多少等,都毫厘不少,分文不漏。而更甚的则是,亲弟兄妯娌跟前的,老是喜欢端一副大老板娘的架子。别说他们,许多时候,连我都看不顺。

  所以,这样就导致了两年后,他们悄然自立门户,后来竟公开提出不给我们干。我发现后,气愤极了。急忙给父亲电话,可他呢,怎么说呢,说去说来,最终却来了个各五十大板。说老二“背叛”我不仁,说我不善待人不义。我和兰贞想不通,觉得父亲心偏不公正。我气急败坏,在电话上骂,说,我不搞倒他郭玉鹏誓不为人!这事呢,只等很久以后,我才想明白了,父亲没有错,手背手心都是他的肉啊!何况,老二比我们弱势。更何况,我们有错在先。可当时我们,特别是我,却做了一件最错误,令父母气愤以极的事——我反目成仇后,竟发展到极端——暗去惠东,即从老二那里购买去整套鞋机设备的一家小型新办鞋厂,从中做手脚——指使他们假以工厂倒闭为名,最终,硬赖掉了所欠老二的17万元鞋机货款。

  父亲知道后,在电话上大骂,说老二的工厂刚开起来,困难的无法运转,说我做事太心狠,简直丧尽了天良。说着,就在电话上哭开了。可是,他的哭声却丝毫没消减我对老二,乃至父母的气恨,因为我苦心筹办的深圳鞋机直销点搁浅了——再也找不到像老二这样的帮手了。遭亲情暗算、耍弄。我,肝肠寸断,欲哭无泪。我恨老二,也恨父亲。为此,我与父母断来往长达三年多。此期间,别说给他们钱,就连电话也没打过。后来,父亲熬不住了,主动打电话过来,好言相劝,那样子,说穿了,其实是在给我们赔不是。记得,是事后的第二年年初吧,父母他们,托打工返粤的老乡,给我们捎来了家乡年货。可兰贞接过来,连看也没看一眼,就啪地扔进了垃圾桶里。我说,真卑鄙!简直是猛推了你一趔趄,又做出一副样子想拉你……,兰贞帮衬,说,这不分明又想舔我们吗?接着,就狠狠撂下一句:没门!再后来呢,直至老二家出了事,父母痛苦地赶过来,我心里方才感到内疚。因这件事,不仅害了老二俩,更害了我的父母,特别是我年老多病,心地善良的父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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