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给父亲

2008年，我还在上小学，那是一个周三的早上六点多，由于雨季，天色灰蒙蒙的还下着大雨，收拾好后父亲准备送我去上学，父亲把我严严的裹在摩托车雨衣的后座，我小小的双手搭在父亲的肩上撑着那把雨伞。雨的飘零打湿了我的手，到了一个路口时，伞没拿稳，就顺势向前划去，一瞬间，我和父亲都倒在了地上。

我时常听见半夜里父亲的哭声，如果可以，我多想钻进他的梦里驱走一切的难过，但父亲的悲伤始终蛰伏在他心底，有时候溜出来，在他最柔软的地方咬上一口。我多想陪在他身边为他做些什么，而我却无能为力，有时候，无能为力是自己迫不得已的缘由。

人生第一次靠近天空，是父亲把我高高举过肩头。小时候，做错事，被母亲追着打，我总是会跑去父亲怀里，而他永远对我敞开胸怀，那是最温暖的港湾，也永远都停留在家的地方。小时候，我总以为有吃不完的肉，喝不完的牛奶，后来母亲告诉我因为你父亲知道你喜欢。

那个时候我始终不理解，因为邻居小孩都买了好看的新鞋，我躲起来故意把鞋子弄坏，跑去跟你撒娇然后你嘟囔了我几句还是带着我去买；那个时候因为无意间画画被你发现你说我有天赋，然后每周末都陪我在家画画，因为你答应给我多给零花钱，居然成了我那个时候的动力来源；那个时候母亲出差，你又像母亲一样照顾我，给我扎头发，给我做好吃的，从来不缺席我的任何一次家长会，哪怕我学习不好；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摔到了胳膊，你立马抱着我带我去医院，挂号急诊拍片，医生说没事，从医院出来的时候，我看到了你急得满头大汗还对我笑的样子；那个时候我总会半夜腿疼，跑去你和妈妈中间睡，你们两个一人一只手帮我揉腿直到我睡着……父亲其实和铃钟一样，一声不响，只是随着时间的长河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过，关于父亲的歌，唱不响也唱不完，但我知道这是生命里的敬畏之歌，是写给父亲的。

还记得高考结束后成绩出来的那天，他的眼神似乎变了，从小到大所有人对我的期望很高，那一瞬间，似乎一切都破灭了，我傻傻的以为，可能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爱我。直到后来，我才明白父亲一直默默承认着我的付出，他知道我的难过，所以用沉默和无声的爱来默默传递着一份鼓励我继续前进的力量，也正如此，我也学会了人生也不过是慢慢来而已，路途受过的伤流过的泪都将成为成长路上最宝贵的财富。谢谢你，父亲，总是让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，可以随时全身而退回到你的守护圈里，如果有天，你走不动了，我小小的肩膀也会是你最后的守护。

父亲对我来说，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，从小就送我上学，接我放学，我看到最多的也就是父亲的身影，那身影不高不矮，略显沧桑，为我遮挡住雨雪风霜，撑起了一个家。岁月催化着成长，也无情侵蚀着这堵墙，每当一年一年放假回来的时候，那背影越显佝偻，也似乎折射着一股无言而又强大的爱。父亲总会习惯性的抽烟，由而身上总是一股烟味，他守着封建老一辈的思想，却又努力融入这个新时代的轨迹。《朗读者》里有一句话：“年少的时候。父母选择用合适的爱引导我们；年长之后，我们却选择了用疏远的爱回馈父母。”在我去大学的这些年间，距离的遥远，学业的繁忙……让我和父亲形成了曲拆蜿蜒的联系，像一条无形的脐带，一端吸着他的血，一端维系着我的生命，在我万念俱灰命悬一线的危难时刻逃过一劫。原谅我从未给你长大后的拥抱，愿你在我生命中陪伴我再多一点。

上了大学后，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，半夜会突然胸闷难受，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他们都不见，我立马打了母亲电话才知道他们去医院，说是父亲病了，没多大事，不过我还是打了车去医院，刚到医院就看见父亲竟然蹒跚的朝我这边走来，那一瞬间我泪奔了，转身紧紧抱着父亲大声哭起来，那一刻，我仿佛觉得我还是小时候那个长不大的孩子，他摸着我的头说“不哭不哭。”这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，变的只是岁月和成长。天色已收拢，我搀着他坐上车，拉着他胳膊坐在他身旁，车窗放映出城市的灯红酒绿。这一路上我再次深刻体会到了在迷失不堪的路途中，生命最大的常态是孤独，但是有了爱和回忆，任何孤独也能够忍受，世间有太多的人与物，拥有时体会不到珍贵，失去时才痛彻心扉，但并不是任何事能所有事情都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。

人生其实就是抛物线，球抛出去了，接下来就是下坠。当青苔吻上了古木，皱纹爬上了眉梢，时间就这样没入了父亲人生的布景，父亲渐渐变老了。印象中一直挺直的背也开始佝偻，他脚板所踏过的每一处地方，生活都会对他致以严厉的打击和平庸的折磨，但父亲从未认输过，他也不怨天忧人，他将生活的压力深压于心底，对我们露出的从来是乐观的情绪。最后才明白，只有走进父亲的心，才能体会到父爱无痕。

我曾看过日本作家是枝裕和的《如父如子》，这本书看完后，让我泪流满面，对于抱错的孩子，他们没有对亲生父母的执念，只有对养育亲情的真情实感，有时候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，而非只是血缘关系的联系，对于孩子和养育的父母来说，爱已经是一种日常，深深扎进彼此的心里。因为“爸爸”这个称呼，支撑的是爱，不是血缘。

01.

之前热播电影《摔跤吧！爸爸》感动了无数网友，女儿对这种表面看着严厉的深沉父爱并不理解，直到有一天，邻居女孩披着嫁衣在一篇欢快音乐中郁郁寡欢，流着泪对两个女孩说：“我期望有你们那样的父亲，至少他是爱你们的，他是负责的，他在为你们的人生努力，你们不用在14岁时就嫁给你们不认识的男人，生孩子洗衣做饭。” 她们成功后，父亲对她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“你是我的骄傲”！我的父亲虽然没有她们父亲那样严厉，但也却教会了我温柔待人待这个世界。

02.

我本来要去的，他不肯，只好让他去。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，穿着黑布大马褂，深青布棉袍，蹒跚地走到铁道边，慢慢探身下去，尚不大难。

可是他穿过铁道，要爬上那边月台，就不容易了。他用两手攀着上面，两脚再向上缩；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，显出努力的样子。

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，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。我赶紧拭干了泪，怕他看见，也怕别人看见。

我再向外看时，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。过铁道时，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，自己慢慢爬下，再抱起橘子走。

——选自朱自清的《背影》

0.3

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，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。推着他的轮椅散步，他的头低垂到胸口。有一次，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，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，裙子也沾上了粪便，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。护士接过他的轮椅，我拎起皮包，看着轮椅的背影，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，然后没入门后。

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。

火葬场的炉门前，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，缓缓往前滑行。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，距离炉门也不过五米。雨丝被风吹斜，飘进长廊内。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，深深、深深地凝望，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。
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，所谓父女母子一场，只不过意味着，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，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，而且，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：不必追。

——选自龙应台《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》

长大后，再细读这些书的时候，才会又有所醒悟，父爱的方式不同，但都表达着同样的意思。

我曾跟爸爸说：“下辈子不想当人了，太累了，当条小狗吧，找个好主人。”

爸爸回我说：“那下辈子你在路上遇到我记得汪汪叫记得跟我回家，我下辈子还照顾你。”